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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浩然 |
字数:1979
一艘蓝灰色的人民海军的舰艇,停泊在金银岛礁盘以外的海面上。
一条小舢舨从舰上放下来。
舢舨上挤坐着十名虎彪彪的青年战士。
战士们用桨、用手,高高兴兴地划着水。
岛上的社员们正在做着建码头的施工准备。这时候,他们都停住手,跑到金黄的沙丘上来观看。
“这舰是劲松号!”
“舢舨往咱这岛上来了!”
“看,看,摇船的是海龙!”
人们议论着,在阿宝的带领下,欢欢乐乐地越过沙丘,跑向海滩,迎接亲人的来临。
小舢舨刚靠近,阿宝一步迈进水里,一手抓住船头,趁着浪的涌势,用力一拉,半个舢舨就登上了海滩。
海军战士们提锨、拿镐、扛木箱子,呼呼啦啦跳下舢舨,刷刷地排成队列。
符海龙跟社员们打招呼、握手,对阿宝说:“我们组织一个支渔班,前来报到,跟你们一起修码头。”
阿宝笑着说:“你们怎么得到的消息?”
符海龙说:“我们有活电话。”
社员们都笑了。好几个人心里猜想:给海军送信的“活电话”一定是何望来。
阿宝诚恳地说:“请你转告舰上的领导,你们有重要的护航、护渔的任务,不要麻烦了……”
符海龙笑着说:“莫客气,我们已经做好安排,赶快分配工作吧。”
阿宝看推不掉,只好说:“先请同志们歇息、喝茶,我们再跟你汇报汇报。”
符海龙转身回到队前,先让一个战士用手旗给停泊在洋面的军舰发信号。
舰上的信号灯一闪一闪,随即起航,劈开海浪,扬起水花,朝羚羊礁方向飞快地跑去。
符海龙又让战士们解散,自由地活动一下。
这时候,社员们都跑过去,跟战士们亲热的说笑在一起了。
阿宝把他们的施工计划,跟符海龙详细地讲了一遍。
符海龙胸有成竹地说:“你们的计划很好。我再来一条建议。”他伸手指点着海边,“那个方向,礁盘比较短,有一节上还有个豁口——小时候,韦阿公带我下海捞螺的时候,常到那里去;如果我们把码头修在那里,栈桥就短多了……”
阿宝没等听完,就连声说:“极好,极好!”
符海龙又说:“我估计,那个豁口不够大,可以用水下爆破,把它炸大一些……”
阿宝说:“我们原来也有过这样的打算,就是一时搞不到炸药……”
符海龙朝地下的木箱一指:“我们已经带来了。”
阿宝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:“哎呀,太好啦!”
符海龙又从军装兜里掏出一个笔记本,从里边找出一张叠着的纸,小心地展开,举在阿宝的面前说:“这是我画的一个具体建筑图,你看看,大家讨论讨论……”
阿宝双手接过,急速地扫了一眼,不由得喜上眉梢。她又从自己的衣兜里也掏出一张图纸,展开来,一手举着一张,朝众人喊:“同志们,快来看哪,你们把这两张建筑图比一比吧,太有意思啦!”
社员和战士们都围上来,挤着头看,伸着手抢,一片赞美声:
“真棒,真棒!”
“两张图差不多一模一样!”
“太巧啦,太巧啦!”
……
亚娟扯住符海龙的袖口说:“我知道啦,你跟我阿宝姐在我们来金银岛那天,私下里就商量过,只是瞒着我们,对不对?”
符海龙连忙摆手:“你猜错啦,同志!”
亚娟不肯信:“哪为啥不差分毫呢?”
阿宝见符海龙被追问得直粗脖红脸,就接过来回答亚娟说:“我告诉你吧,我画这图的时间可早啦,根本不是前几天才在一块商量的。”她抬头看看海岛,转头看看大海,激动地用手比划着,“我跟海龙哥还是这么高的小仔的时候,有一天夜晚,吵着将来西沙解放了,谁开大船到这里来,我就开始在心里画……”
储蓄着许许多多金光碧彩的记忆的湖泊,被这几句话启开了闸门,涌在符海龙的眼前,掠过符海龙的心头。
他连声说:“对啦,对啦,我也是从那个时刻就开始在心里画了。解放以后,阿宝去上学,我跟阿来叔到这里抓鱼;每次来,我都想到这件事,我又开始在心里描画着这张图。……”
阿宝又接着话音说:“亚娟你应当明白啦,两张图一样,不是凑巧,是有根源的。这根,就是在西沙的宝岛上;这源,就是从我们老祖宗的心头,一代一代流到我们的心头,直到今天这个社会主义的年代里,它才能够不仅画在纸上,还要用我们的双手建筑在南海西沙!”
围在四周的青年男女们,都被他俩的话所打动,都被他俩的情绪所感染。
他们每一个心胸里,都因为大体类似的生活道路和阶级烙印,埋藏着相同的火种;随着年龄的增长,见识的丰富,经过阿宝的引导,渐渐地燃开起火的花朵。
火红的青春火花,在翡翠般的岛上,在白玉般的礁盘上,在蓝晶晶的大海上,争先怒放了!
他们在岛上舞动柴刀,砍下灌木的枝条,割下西沙藤蔓子,编箩筐、拧纤绳。
他们在礁盘上挥起锨把,捞礁,铲黄沙,一担一箩运上岸。
他们在海的深水里,放下炸药,点起导火索,轰击礁石。
听吧,号子声声,在这里轰响,跟海涛比威风。
看吧,爆破的水柱,在这里掀起,与大浪试高低。
在西沙当头的烈日下,西沙的儿女们汗水淋淋,滴滴落在沙滩上,流在礁石间,溶化在大海里。
“阿宝,歇息歇息吧。”
“不累。”
“看你手上起的血泡!”
“炮弹多了,留着打击侵略者呀!”
“哈哈哈!”
……
“阿宝,我来换你担吧。”
“不用。”
“瞧你肩头都肿高了。”
“没关系,离着掉下来还差得远哪!”
“哈哈哈!”
笑声掺进号子声里,爆炸声中,猛响似春雷。